中国网红作妖简史：土到极致就是潮？

中国式网红街拍，今天又上热搜了。

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脱离时代的。

总之，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我发现我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了。

在街拍中，这些中国网红们，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走寻常路。

有人对着镜头劈腿。

有人翻筋斗、劈叉、爱的魔力转圈圈。

情侣相见，分外眼红，做作程度就翻了一倍。

我一直知道，网红要红，靠的就是搏出位。但我实在不知道，他们已经做作到了作妖的程度。

一周以前，一个曾经中国最红的网红，注销了自己的微博，和时代挥手作别。

倘若她看到今天这些小网红，玩的都是她十年前的套路，也许会笑出声吧。

是的，这就是凤姐，罗玉凤。

在凤姐那个年代，搏出位的办法有很多。

大明星们在戛纳红毯上穿龙袍，穿日本军装给时尚杂志拍封面；

小网红们要么走露胸露腿路线，要么走邻家奶茶路线。

只有凤姐，用最独特的“丑”的套路，C位出道。

不过强如凤姐，也难逃被人淡忘的宿命。

后来的凤姐去了美国。有人说她拿了绿卡，有人说她又遭遣返回国。

前段时间的微博“华为早就该垮了”，或许是她最后的蹦跶。

一代代的网红卖弄风骚，群魔乱舞。可他们的作妖，却如出一辙。

仿佛师出同门。

而网红作妖的起点，其实还轮不到凤姐。

这一行真正的鼻祖，叫做芙蓉姐姐。

1

说起来，芙蓉姐姐，也算是“出身名校”了。

2003年，一个叫“火冰可儿”的女网友，在“北大未名”论坛上发帖称男人看见自己身材就会流鼻血。

“我那妖媚性感的外形和冰清玉洁的气质，让我无论走到哪里，都会被众人的目光‘无情地’揪出来。

我那张耐看的脸，配上那副火爆得让男人流鼻血的身体……”

此言一出，震惊北大直男同胞的幼小心灵。

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开放，互联网还一片岁月静好，大家在网上交流也谨言慎行。

突然有一个女孩如此露骨豪放，网友们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，那时候据说有5000人在等待“火冰可儿”上线。

当时霸占BBS头版的是：“北大学生可能不知道北大校长是谁，但绝不会不知道huobingker（火冰可儿）是谁。”

随后，“火冰可儿”把自己的昵称改为“清水出芙蓉，天然去雕饰“——名震江湖的“芙蓉姐姐”，正式登上历史舞台。

在“芙蓉姐姐”晒出第一组生活照之后，网友们成功地喷血了。

不是火辣得喷血，是气得喷血。

芙蓉姐姐声情并茂地向网友倾诉：

“我也曾有过傲人的辉煌，但这些似乎只与我的外表有关，我不甘心命运对我无情的嘲弄，一直渴望用自己的内秀来展现自己的内在美……”

“我从小就是与众不同、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啊。因为自己喜欢跳舞，还有我的身材，身上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。”

网友们当天的早饭还没吐干净，又遭到一重雷击：

芙蓉姐姐宣布：我要考北大的研究生。

在第一次生命时，北大是我刻骨铭心的伤痛。

可是现在，我又为什么要放弃。

难道我真的在头脑被车重创后变成了一个只会外表花梢惹眼，而腹中却空无一物的花瓶吗？

……

尽管芙蓉姐姐三次考研均已失败结束，但用她的话来说，“时候未到，蛹还未能变成蝴蝶”。

这些极其自信的表现引来很多女孩羡慕，誓要追随“芙蓉姐姐”一辈子。

并且还成立了“芙蓉教”，粉丝们自称“小莲蓬”，夜以继日地八卦着芙蓉姐姐的点点滴滴。

如今再看芙蓉姐姐的这些图片，每一个拍照pose都非常戏精尽力在凹“S” 型，以妩媚的神态成为千禧年作妖网红第一人。

虽然考北大未果，但是芙蓉姐姐恰饭恰饱了。

2005年7月3日，芙蓉姐姐参加“博客网“为她举办的首场新闻见面会。

2007年中国国际时装周，芙蓉姐姐身着露点的“熊猫时装”，在T台上艳压群芳。

芙蓉姐姐还是个商界鬼才。

在没有“咸鱼”的年代，芙蓉姐姐自己搞起了二手货买卖。她穿过的二手衣服，最便宜都要几百块。

拍摄成名照片时穿的衣服，直奔10万元，乃至1亿元。

她还给自己办了场个人演唱会。

门票三档：学生票100元、普通票180元、VIP票280元——当时湖南卫视的跨年演唱会门票最低价也卖到200块一张。

风头正劲的她，还顺势推出自己的重金属单曲《芙蓉说》，到处串场主持综艺。

据知情人透露，当时她的片酬堪比一线明星，身价百万。

时隔多年之后，如今的芙蓉姐姐，已经是“京芙蓉天下国际文化传媒有限公司”的总裁。

芙蓉姐姐的成功，开启了一个时代。

一个“人有多大胆，名有多大产”的时代。在那个时代，越是作妖，就越能火。

哪怕是这种畸形的审美，也无所谓。

但是江山代有网红出，各领风骚两三年——大众急需更抓人的新鲜感，弥补互联网世界的空虚。

于是，一个异类诞生了。

2

2005年，一位名叫“CK” 的少女决定自残。

她告诉网友，自己一直在寻求自杀的方法。

CK把照片发到了QQ空间，引来无数效仿者。

热恋期刻“我爱你”，失恋时刻“忍”，再热恋再刻“我爱你”……如此循环，直到胳膊刻不下。

在没有快手直播的年代，她无师自通，直播作死。

她的针管消耗速度，比不良少年的香烟还快。

明明没有混黑帮，却过上了刀头舔血的日子。

她也吸食毒品。

为了戒毒，还吃过新生复康丸。

反正就是什么狠玩什么，别人不敢碰的，她玩的飞起。

这些出格行为直击年轻人蠢蠢欲动的内心，引发他们对“CK”的疯狂崇拜。

后来大家也才知道，“CK”叫沉珂。

她身上拥有四分之一的爱尔兰血统。

她自称“哥特式女子”，喜欢重金属类的音乐、喜欢暗黑风格。

她化着烟熏妆，从来不穿亮色的衣服。

有人说，90后是“非主流”的一代。

虽然包括我在内的很多90后不承认，但是至今为止，90后仍然没有甩开过这个标签。

而“非主流”的风格，几乎就起始于沉珂。

不管我们高兴还是不高兴，在这个意义上，沉珂影响了整整一代90后网民。

沉珂真正的爆红，还是她创作的那首神曲《飞向别人的床》。

因为歌词过于劲爆，这首歌已经难觅踪影了。

沉珂受到追捧，还有一个原因——足够神秘。

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会产生一种好奇和迷恋。

她没有公开露面过，也没有被媒体大肆宣扬报道。

哪怕是最后的消失，都来得那么突然。

有人说沉珂因为抑郁，吃了80多颗安眠药、注射冰毒而后自杀；还有人说，她是在医院抢救时自己拔掉输液管。

粉丝还在网上做了纪念她的图片：

但是2015年，她又回来了。

她以“幽灵木偶偶”的微博名发表声明，自嘲当初自杀这一切多么荒唐。

但是她的“重生”，让当年的教徒都三观尽碎：

怎么就嫁人生子了?

怎么就变成锥子脸小网红了？

有爱的亲子装，温柔少妇的打扮，以及少女画风的微博。

这和当初那个说自残割腕，买醉吸毒，孤独寂寞冷的少女形象，似乎相差甚远。

问题是，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沉珂？

人们开始怀疑，也许从一开始，沉珂的一切，就都不是真的。

一切只是为了红而已。

沉珂的成功，是网红搏出位战争的转折点。

她教会了所有网红一个道理：人生如戏，全靠演技。

当人们分不清沉珂是在假戏真做，还是真戏假做，沉珂就成功了。

她以一己之力抬高了网红的市场准入门槛：以芙蓉姐姐那种尴尬演技，在沉珂的剧本里活不到第二集。

然而论演技，沉珂也要败给后来的一位高人，一位把生命都献给演艺事业的高人。

3

2017年10月的晚上，网友互相直接都会问——

“哎，看药水哥直播了吗“

“去了！挤不进去，还在骂吗？“

“还在，骂了一晚上了！”

此时，这个叫药水哥的主播正在被10万网友围观。

一位网友连麦，质疑药水哥游戏水平。

药水哥：“敢不敢一直说您配吗？谁认怂谁先输”！

水友来劲了：“我跟你干到国庆结束”。

之后俩人从晚上20点15开始，一人一句“您配吗？”喊到了凌晨两点多。

最后药水哥以6个多小时的耐力获胜。

因为这场骂战，药水哥正式火出圈外。

隔天，药水哥凭借此事登上热搜，“您配吗”也成功占领2017年的表情包库。

连浙江省团委都要蹭这一波热点：

药水哥很会玩。

在即将输掉游戏时，突然躺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
为了500块钱的礼物，他扇自己耳光。

他把丝袜套在头上，模仿窒息。

这些作贱自己的行为，就是“药水哥”直播时的常态。

而药水哥还有一个习惯，他很喜欢连麦，也就是通过语音对话的方式，俩人谈天谈人生。

但药水哥的连麦，经常骚话不断、动作浮夸。

就连60岁的老阿姨也不放过。

本以为唠唠家常，一听说阿姨还有个年轻女儿，药水哥眼睛都直了。

于是趁热打铁，来了一波“丑女婿见丈母娘”的桥段。

只是这表演方式过于奇葩，吓坏了阿姨，并警告药水哥：就你这副口齿不清的残障模样还想娶我女儿。没门！

听完这话，药水哥（瞬间入戏）：啥？阿姨您在说一次（边说边开始扮演口齿不伶俐的残疾人）

这种行动怪异的举动，被V博主批歧视残疾人。

但药水哥从来不畏惧这些指指点点。

在他心里，他从不担心自己是否能火，因为常人无法达到他的境界。

也对，是个正常人也不会拉下脸皮像个弱智一样表演。

可事实上，私下里的药水哥，却和直播时完全不一样——

他头脑清晰，对未来也有规划。

他谦虚地表示自己就是个逗人乐的。

采访中，药水哥也说起自己的身世。

没红之前当过保安，卖过油漆，攒下的钱好不容易买了台电脑。

开始了游戏主播的道路。

刚开始，药水哥尝试了很多直播方式，都一直不温不火。

直到他开始装疯卖傻。

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，就靠着装疯卖傻，他成为了新一代网红。

我不知道药水哥算不算“装疯卖傻式”网红的第一人，但总之，如今这仿佛已经成为一个“流派”。

有人“偷卸别人奔驰车标”，只为拿来博君一乐：

有人吃点别人不敢吃的，就可以成为网红、拥有粉丝。

结果生吃章鱼差点被咬伤——

在人类的食物已经被吃过一遍之后，有人开始表演吃灯泡。

当时吓坏了不少人，结果警方介入后才知道这是营销事件。

以前做网红，要看命。

现在做网红，要玩命。

尾声

我也没想到，有一天我将说出下面这句话：

我有点想念芙蓉姐姐了。

在看过了太多用力过猛、群魔乱舞和妖艳贱货之后，芙蓉姐姐当初的那点做作，显得直截了当，不玩套路。

竟然有一些清纯在里面。

如今的网红，全身上下，不管是脸、胸还是性格，可能全都是假的。

而芙蓉姐姐，至少她的丑，是真的。

有时候我也不知道，是网络进步了，还是网络进水了；是现在的网红太前卫了，还是他们被钱喂傻了。

网红们的套路一茬茬地换，一天比一天更新潮，一代比一代更会玩。

而跟不上时代的我，只能坐在角落里，满脸问号地刷着手机。

甚至怀念起当初自己最看不起的那个人。

来源：微信公众号酷玩实验室（ID：coollabs）